Lain:聲光電與連線——像的限
何爲擬像
關於這部1998年的所謂實驗動畫的解析應該不少了。我寫這篇文章只是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。
即便是到現在(2020),這部動畫的先鋒性也不曾因時間有所消褪。玲音的角色設定在我看來似乎就是在映射我們自身,從她一開始到最後「成神」的過程是對身處信息爆炸時代的我們作出的一個剖析。
對於各種文章所說的什麼「隱喻」、「自我認知」之類的我不予置評,接下來只想詳細說一下動畫所牽扯到的一個概念——「擬像論」。
舉個例子來說,我畫了一副靜物的畫作,那麼這幅畫可以看作是對靜物的一種複製行爲,皆在於複製自然和反映自然的形態。如果我要售賣我畫的這幅畫我只能賣出去一次,要賣多一張只能再臨摹。這種手工製造的方式所生產的都可以被看作是相互獨立的,因爲這並沒有破壞自然的規律,你可以覺察出每件複製品的不同之處。
當人類有了印刷術,我們可以大量生產出相同的、完全一致的複製品。相對於手工製作生產的複製品,這個時候所生產出的不再是對原件的複製,而轉變爲將每一件都視作原件。探討原件和複製不再有任何意義。因爲這種生產方式是以消費主義至上的,大量複製就是爲了促使人們消費。
而現在,你在熒屏上看到的信息媒體則直接跳過了前面兩個階段直接生產「真品」,且這些文字和影像本身就具備了複製性。但你不能將這歸爲一種「虛擬」,因爲它確切地承載了「真實」。
不過,在消費主義的驅使下我們所生產的,其「交換的價值」遠遠大於「使用的價值」。一件商品的使用價值已經並不是第一考慮的順位,而是將它僞裝成消費者所期望的「這就是我想要的」,甚至於「我想要的」也是使用各種方法去誘引思考出來的結果。在此時,商品的「擬像」比商品本身更爲真實。
與擬像的距離
這裏要引用一段話:
在「電力」或「電子」媒介時代,「一切都顛倒了,內向爆炸和收縮代替了機械的外向爆炸和擴張」。電子媒介的高速度使人們對世界或時空的感知在瞬間一體化,空間和時間在一個「瞬時信息」的世界中互相滲透。即是說,電子媒介使人的各種官能及思維都同時延伸,重新回歸了整體和平衡感知世界的功能:「我們今日的加速度並非緩慢的從中心向邊緣的外向爆炸,而是瞬間發生的內向爆炸,是空間和各種功能的融合。我們專門化的、分割肢解的中心——邊緣結構的文明,突然又將其機械化的碎塊重新組合成一個有機的整體,而這一重組又是瞬間完成的。這是一個環球村的新世界。」電子媒介的高速度導致我們認識時空具有同步性,同步導致整體性——它瓦解了片段性、序列性、連續性、分割性。因此,在電子媒介時代,「我們這個地球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村落。一切社會功能和政治功能都結合起來,以電的速度產生內爆」,「一旦序列讓位於同步,人就進入了外形和結構的世界……對專門片段的注意轉移到了對整體場的注意」。「今天的電子時代,資料分類讓位於模式識別……不是一個分割肢解的世界,而是一個整合模式的世界」,新聞、文學、政治和電影的分界模糊不清,藝術融合為傳媒的形式,新聞是娛樂,而網絡電視已經在播映人間萬象舞台上的連續節目。過去一切分離了的東西及功能都在電子媒介的作用下重新聚合起來,既是形式上的聚合,更是內在功能的聚合——內向爆炸。1
我們可以確定的是,現在的世界正在逐漸地將擬像和現實的界限擦掉,我們所複製的不再具有本體,而是以一種「現象」的姿態呈現。我們所認知的世界也許也只是一種「現象級」的「真實」。當世界的運行成爲影像的集合,動態的消失成爲影像的再生,影像即自身也爲他者。這大概就是在「擬像世界」中生產「真實」的模式。
動畫中的「連線世界」正是發生「內爆」的場所。在稍後的情節裏,她進入了「連線世界」,似乎裏面所有人都在懼怕她。我覺得是因爲玲音所代表的是撕開擬像的一種勢力,即現實主義。
在開頭,動畫似乎一直在責問玲音爲什麼還要在意現實的存在。也暗示了擬像和現實的邊界在消融中,所有的事都處在一種融合的狀態下。未進入「連線世界」的玲音在乘坐電車的時候說了一句:「不能安靜點嗎!?」後,所有的嘈雜都消失了。
本文只是想寫《玲音》中的世界其本質。對於動畫我不想再贅述太多,和音樂一樣,影像也是需要自己去看的。2
〔加〕Marshall McLuhan著,何道寬譯:《理解媒介——論人的延伸》,商務印書館,2000 ↩︎
本文插圖均來自 https://fauux.neocities.org ↩︎